作者：Jimmy Song

来源：https://bitcoinmagazine.com/culture/bitcoin-maximalism-is-cypherpunk-ethic

原文首发于 2022 年 10 月 31 日。

今天是比特币白皮书日。大多数人认为，2008 年 10 月 31 日（比特币白皮书的发布日期）是比特币的诞生日。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比特币白皮书发布和之后的比特币网络上线都是值得庆祝的大事。这几天虽然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只是一场浩大运动的冰山一角。

密码朋克运动是鲜为人知的亚文化，孕育出了大量创新技术。比特币这样精巧的货币系统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若想了解比特币，我们要先了解其起源及其所有前身。

在本文中，我将简要介绍许多不同类型的实验，它们大多虽以失败告终，却为比特币的诞生埋下了伏笔。你会看到，孕育了比特币的文化仍在比特币系统中焕发出勃勃生机，但是不存在于山寨币和法币。比特币至上主义也可以说是密码朋克精神的传承。

起源

比特币的运作依赖许多创新技术，其中第一个就是公钥密码学。公钥密码学是 Whitfield Diffie 和 Martin Hellmann 两位学者发明的。一种密钥交换协议正是以两位学者的名字命名的：ECDH 是 Elliptic Curve Diffie-Hellman 的缩写。公钥密码学发明于 1976 年互联网诞生之际，比比特币早了 33 年。

公钥密码学的主要创新点是可以让使用者证明自己知晓某个秘密，却不需要公开这个秘密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听起来很像魔术？我也是这么觉得，而我研究公钥密码学已经长达 20 年。在不泄密的情况下证明你知道某个秘密从数学角度来说很合理，听上去却有点反直觉。尽管如此，这是有可能实现的。如今，公钥密码学是现代互联网和保障数字财产安全的基础。

从比特币的角度来看，公钥密码学的有趣之处在于非对称性。过去，为了确保数据传输的安全性，双方必须知道同一个秘密。在公钥密码学中，一方拥有一个秘密，另一个拥有一个公共标识符/密钥。这一创新实现了无需像传统方案那样共享秘密的 加密/解密，以及将私钥作为消息发送方标识的 签名/验证。

公钥密码学这一突破性研究成果经过了一段时间才实现商用。也正是这个挫折导致我们迈出了下一步。

密码朋克邮件列表

很多学术论文（就像 Diffie 和 Hellmann 的那篇）虽然写得很好，但是实际的工程到后来才真正实现。早期的互联网可以让陌生人相互合作。正是在这个阶段，社区开始形成。在这些社区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密码朋克邮件列表。该邮件列表创建于 1992 年，旨在利用多种密码学技术为个人服务，不再局限于军事用途。

保守地说，密码朋克邮件列表对互联网的发展产生了一定影响。Marc Andreesen 等密码朋克专注于打造网络浏览器。Julian Assange 等人致力于揭露政府恶行。Adam Back 和 Nick Szabo 等人为比特币的诞生做出了贡献。

密码朋克邮件列表从文化层面突破了上一代的学术桎梏。比起实现会改善普通人生活的软件，Diffie、Hellmann 和 Ralph Merkle 等先驱者对写论文更感兴趣。如果说上一代学者是科学家，那么密码朋克就是工程师。

《密码朋克宣言》里有几句话已经成为经典。“密码朋克要写代码。”“我们必须捍卫自己的隐私，才能享有它。”

《密码朋克宣言》的总体基调是要为保护隐私性而创造工具。这一态度反映了密码朋克文化。我们需要利用密码学来维护我们天然的权利，而不是任由霸权者肆意掠夺我们的权利。

该宣言预见到了我们的数字生活最终将走向中心化。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毕竟那时的互联网连网页都没有，遑论网络商店、社交网络和直播了。彼时，互联网还只有电子邮件、IRC 和 Usenet 论坛。密码朋克却能预见到隐私性将成为未来的攻击向量。就像今天的比特币至上主义者，他们预见到了以央行数字货币为基础的世界秩序将逐渐形成。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密码学朋克意识到，货币是一个巨大的安全漏洞。如果你的购物信息泄露，你很容易遭到攻击，因为这是你最私密的数据。引用《密码朋克宣言》中的话来说：

“我们正在利用密码学、匿名邮件转发系统、数字签名和电子货币捍卫我们的隐私。”

密码学与货币的首次碰撞

利用密码学创建货币的首个试验性项目是 David Chaum 的 Ecash。Diffie 和 Hellmann 发明公钥密码学后仅过了 6 年，Chaum 就萌生了一个想法：可以发明一种匿名的不记名数字现金，前提是使用者必须信任发行方。Ecash 系统很棒。你可以通过一种叫作“盲化”的过程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以数字方式转移收据。Ecash 可以由一方转让给另一方，无需记录货币流向。因此，Ecash 的创新之处在于，你可以在不知道任何转账方身份的情况下验证货币是否真的来自发行方。

早期对隐私性的重视是密码朋克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密码朋克早就认识到，数字足迹是永久的，而物理足迹不是。

David Chaum 又花了 14 年时间，创办了 DigiCash 来将自己的想法投向市场。他认为 Ecash 可以成为一种隐私性的互联网货币。遗憾的是，没有银行愿意成为 Ecash 的发行方，因为 Ecash 无法满足它们对用户的强烈控制欲。可识别身份的信用卡交易相比起来更胜一筹，例如，PayPal 等公司就充分利用了信用卡的优势。

DigiCash 的失败让很多密码朋克感到挫败。如今，线上交易的标准付款方式不是隐私性的数字现金，而是会将用户消费信息泄露给第三方的信用卡。清楚的一点是，Ecash 方案中有一个中心方，即，发行货币的银行。中心化是这个系统的一大弱点，会将隐私性、安全性和自我主权毁于一旦。换言之，如果将 Ecash 与法币关联，Ecash 系统会受到法币规则的影响。

Liberty Dollars 和 E-gold

除此之外，还有其它隐私保护型货币的尝试之举。其中有两个运行了长达 10 年之久：Liberty Dollars 和 e-gold。不同于信用卡，这两个项目具有私密性。

可惜这两个项目都存在同样的严重缺陷。二者都是中心化的。2008 年，这两个项目均被关停，很多人因未遵守 AML/KYC 法规而被司法部判刑。

说句题外话，政府实体实现这类中心化方案大约也需要 10 年。我猜测实现中心化山寨币所需的时间也差不多。

去中心化数字账本

1998 年，Wei Dai 提出了一种用于互联网货币系统的分布式公共账本。他在关于 b-money 的论文中提出了一个基于非特定计算难题的系统。遗憾的是，他没有想到一个良好的解决方案，来保证难题的客观性，以及防止货币无限量发行。

Wei Dai 的 b-money 可以说是区块链的雏形，但是因为货币发行问题没有落地。如果解决难题 X 会让你在账本上得到一些货币，这些货币又是有价值的，系统会产生无限量的货币。Wei Dai 不知道如何让这个系统中的货币变得稀缺。

工作量证明

那么，如何赋予数字货币稀缺性？密码朋克在意想不到的方向上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案。

Adam Back 试图解决的问题与货币无关。当时，密码朋克正在研究一种能够保护邮件隐私性的邮件转发器，采用了分布式设计，因为中心方的存在会违背隐私保护的目地。但是，一个本质上匿名的邮件系统意味着，一旦发生拒绝服务攻击（也就是垃圾邮件），邮件转发器就会瘫痪。

由于没有一个中心机构来过滤垃圾邮件，Adam Back 想出了一个创新解决方案：增加电子邮件的计算成本。这个解决方案虽然无法彻底杜绝拒绝服务攻击，但至少会大幅增加其成本。这个方案叫作 Hashcash，能够有效过滤大量垃圾邮件。

2002 年，Hashcash 引起了另一群密码朋克的兴趣。在密码朋克中，有一个群体对数字货币非常感兴趣。Nick Szabo、Hal Finney 和 Wei Dai 均在其列。当他们在密码朋克邮件列表上看到 Hashcash 时，他们立马就意识到 Hashcash 在解决数字稀缺性问题上的潜力。

Hahcash 具备理想的特性。它是为去中心化系统设计的，解决了零边际成本的问题。尽管如此，他们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发挥它的作用。

可重用工作量证明（RPOW）

至此，我们已经拥有了实现隐私型数字货币所需的大部分要素。Hal Finney 认识到，有了公钥密码学、数字账本和工作量证明，至少足以在概念上证明数字货币的可行性。这就是 2004 年实现的可重用工作量证明。

可重用工作量证明的基本思路是，任何人都可以提交一个难度足够高的工作量证明，以获得中心账本上一定数量的代币。该账本可以通过货币系统中的交易更新。它不是分布式的，因为交易有效性证明靠的是验证运行中心服务器的计算机。硬件是众所周知的，用户可以查询硬件上运行的账本来看它是否存在作弊情况。

Hashcash 与比特币非常接近，但是依然存在中心化或单点故障问题。首先，计算机是由 IBM 生产的，而软件依赖于硬件的可审计性。将来某一天，IBM 可能会操控其生产的硬件。其次，用户必须信任中心账本会一直保持在线。中心化服务的问题在于，它们有可能也确实会下线，导致系统彻底停摆。当然了，这也是 Solana 等山寨币的主要问题。

再强调一次，中心化是不可能克服的弱点。

比特币

2008 年，中本聪将上述想法相融合，创造了我们如今所知的比特币。除此之外，中本聪想出了令人拍案叫绝的创新点：减半计划表、难度调整和将工作量证明与账本结合。

将这三个创新点结合不仅实现了真正的稀缺性，而且免去了对中心方的需求。获取货币的方式不再是简单地提供工作量证明，而是和全网其他参与者一起竞争寻找某个工作量证明。减半和供应计划表保证了发行上限。这是人类首次真正实现数字稀缺性。

多年来，密码朋克都在坚持探索隐私型数字货币解决方案，这是一个缓慢而稳步的过程。最开始的 Ecash 是美元的补充。之后的 b-money 使用账本追踪一种纯数字资产。 再之后的工作量证明实现了不可伪造的价值。最后，减半计划表和难度调整与用来发行新代币的工作量证明机制相结合严格限制了发行数量。

自我主权文化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开始分析当下的比特币文化了。密码朋克缔造并延续了一种精神：不只局限于构建，还要消除安全威胁。过去 15 年来，屡屡失败的数字货币尝试带给我们的宝贵经验是：中心化是一大安全威胁。正是中心化导致 Chaum 的 Ecash 失败，b-money 和 RPOW 运行不良，让法币变成如此不安全的资产。比特币的诞生是必要的，因为其它系统没有运作起来。

稳定币实际上是对 Ecash 的尝试，但更糟糕的是，它们的隐私保护能力有限。山寨币是一种中心化承诺，为密码朋克所深恶痛绝。比特币是唯一延续自我主权精神的数字货币。山寨币会固守中心化，永不放弃，因为其控制者可以借此获得金钱和权力。

山寨币反映了其创始人的价值观。教授或学者创造的代币在理论上可行，实际却行不通。风投机构或企业创造的代币以牟利为目的，几乎没有向用户提供自我主权乃至价值。技术专家大都瞎搞一气，不太关心如何实现自我主权。只有密码朋克才能创造出比特币。

追求自我主权、减少攻击面、关注安全和隐私是密码朋克的信仰内核。比特币的诞生既不为追名逐利，也不为带来行业巨变，而是出于一个更加质朴的目的 —— 保有我们创造出的价值，确保它们不被夺走。

比特币至上主义背后的思想是：一方面，货币具有网络效应；另一方面，比特币凭借其去中心化和价值储藏特性胜出，因为没有哪个实体可以对比特币征税或窃取其价值。比特币至上主义是对密码朋克自我主权信仰的延伸。

继承传统

继承密码朋克传统是不小的责任。密码朋克站在反对政府数字领域暴政的第一线。在对抗政府的加密战争中，他们是先锋部队。阿桑奇是密码朋克并非巧合。如今，这场战争已经迅速蔓延到央行数字货币、金融监管等领域，比特币支持者成了先头兵。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山寨币拥趸太过怯懦。他们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服从政府的任何要求，为了保住自己的寻租地位卑躬屈膝。山寨币是缺少密码朋克精神的比特币复制品。它们是低劣的仿制品 —— 在代码上如此，在文化层面上亦如此。

作为比特币支持者，我们延续着密码朋克传统，也就是写代码。人不能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沾沾自喜。

山寨币拥趸是空谈派，比特币支持者是实干派。

（完）